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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建筑商:如果只看合同 我就是个隐形人

华商报  2015-02-02 10:55

[摘要] “相比国内知名的大型建筑公司,各省或小城市都存在一些不以过硬建筑质量和市场美誉度为竞争手段,而是依靠特殊关系维系盈利的建筑商,被称为灰色建筑商。

“相比国内知名的大型建筑公司,各省或小城市都存在一些不以过硬建筑质量和市场美誉度为竞争手段,而是依靠特殊关系维系盈利的建筑商,被称为灰色建筑商。

灰色建筑商攫取利润的速度惊人,可风险巨大。一个灰色建筑商倒掉,往往会留下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除了诸多建筑工人无法拿到工钱,小包工头和材料供应商也往往血本无归。

此时,处在焦虑中的灰色建筑商,不但无法讨回损失,还要时时躲避追债,甚至面对暴力。

张德平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半个多。他闪进华商报社大厅,在华商报记者办理访客手续时,已经躲在了大厅内一根立的里侧。

“你没给别人说我来吧?”进到电梯里,张德平问了一句,直到电梯门关闭,他才急忙整理下斜背着的大公文包。

四年前的张德平从没有这般仓皇过,那时他身家千万,并且在建筑领域很有人脉,一出手就拿到了所在城市的一个经济适用房小区两栋楼的建筑工程建筑面积91010平方米,中标总额是2.27亿元。张德平想过楼建好的种种情形,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在楼建好后不但身无分文,还拖欠了工程款等近四千万元。

当时给他干活的众多包工头,因为工钱一直没有结清,有些人到现在都在找他。“涉及的工人有几百上千吧,都欠着人家钱呢。”年近六十的张德平有些耳背,说会话气儿都喘不过来。

缴纳近百万元挂靠,中标2.27亿工程

因妻子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重要岗位掌权多年,张德平通过相关产业运营积累了大量财富。“有几千万元吧,都是多少年辛辛苦苦赚来的。”张德平并未详细讲述财富积累的过程,着急地直奔主题。

“我们就直接说这个事情吧,这是关键。”张德平说,2011年,他通过运作,中标得到某省会城市一经济适用房安置小区里两栋楼的建筑工程建筑面积91000多平方米,中标价为2.27亿元。

对于两亿多元的建筑工程,张德平此前并未操作过,相关建筑资质更是没有听说过。“我是交了近百万元的管理费,挂靠在省内一家国资背景大公司下面去投标的,一级建筑资质什么的也都是挂靠大公司提供的。”张德平说。对此,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大家都是这样搞的,我们的建筑质量没有一点问题。”

之后,张德平顺利中标,成了那家大公司开具证明的“项目负责人”。

“我就是真实的建筑商,那些授权都是些手续,工程建筑安排和垫资都是我的事情。因是经济适用房的开发项目,合同甲方就是该市房地产经营公司,乙方是我挂靠的那家公司,实际就是我,我就是建筑合同的乙方。”张德平从2011年7月开始施工,当年年底已经垫资施工到双方约定的地上8层。

“建了8层,还有20多层呢,只能垫资往上建”

然而,甲方的款项结算在这时出现变故。此前签署的施工协议被打折执行。“执行99定额(指采用1999年版本定额对工程量进行计算,价格采用当前行情),土建下浮8%;安装下浮15%,给我们按75%付款。我想着楼已经建了8层,还有20多层呢,只得继续垫资往上建。”张德平的存款很快变成了钢筋混凝土,为了工程继续,他开始四处借钱赊账。2012年8月,因拖欠建筑工人工资,工地里的矛盾蔓延到街头。

“农民工因为被拖欠工资开始闹事,我几次被找去协调解决欠薪的事。”张德平开始向更多的朋友借钱,甚至借了高利贷。2012年12月30日,中标的两栋住宅建筑封顶,其中一栋的配套施工也到了28层。

但市房地产经营公司的付款一直没有按照合同如数兑现,矛盾越来越大。“没有钱我怎么办、怎么建?”张德平当时也没办法。

更糟糕的是,2013年6月5日中午,一群来路不明的年轻人进了工地,将张德平的项目部强行撵走。当初收了管理费给了张德平授权的那家省内国资大公司也收回授权,重新安排了项目负责人、变更了项目部的所有印章。

张德平被要求“原项目部及项目管理者不再参与该工程管理工作”。他被宣告出局,至于此前的甲方(即该市房地产经营公司)和张德平之间的债权债务结算工作,由张德平直接和该市房地产经营公司办理,那家曾给张德平授权的国资大公司承诺会协助出具相关资料。

“按照当初的建筑合同,我们已经完成了中标工程90%的工程量。到现在我们只拿到了市房地产经营公司支付的4836万元,怎么算都还差我们1亿多元呀。除了拖欠工人的工资和材料款,我至少垫资6000多万元。”张德平出示各个资料和单据时,欲哭无泪。

为致命的是,在所有正式的建筑合同和协议中,张德平只是个项目负责人。早前用于投标的公司和资质等均为自己挂靠的那家国资大公司,所以诉讼欠款的市房地产经营公司颇费周章,还需那家国资大公司的全力协助。

“如果只看合同,我就是隐形的,就是个项目负责人。”张德平有的就是自己账户的往来账目记录,“给城建委预存的农民工工资支付保证金和工程保证金都是我私人账户打的款,要调查我垫没垫资可以查我的账。”张德平感觉整个人都被套住了,无力挣扎,失魂落魄。

债主的名字记录了30多页纸

前些年拥有的大屋,早被张德平和妻子变卖,钱是垫付了工程款还是给了追债的工人们,他已经记不清楚。为了记住众多债主,张德平有一个用得很旧的硬面笔记本,上面记着大多数债主的名字和借款数额,以及简单的备注。在30多页记录中,有些款项已经划掉,但2014年新增的记录也不少。相比前面页码上的百万元借款,后几页记录的数目大多是几千元或数百元。

“我还得要到钱,要不到钱就活不成了,那些债主怎么办?这里面有很多工人的工钱。”张德平说,当初工程进行时自己也是按比例给包工头和材料供应商们付款。“给那些包工头付款的时候说得都很清楚,先给工人工钱。”张德平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工人们辛苦,都是养家糊口的钱,十分不易。

“欠薪是麻烦的事,合伙起来闹事堵路我们怕,你以为给补了工钱就行?那花的钱都能翻番,还要罚款,有时候还得为协调买单。”张德平倒是不着急给包工头钱,因为对方并没有什么成本,拿到的除了工人工钱就是纯利润。可就在自己艰难垫资的过程中,他发现早前说好给工人们结算的工钱几乎都没有到工人手里。

“我给包工头一半的工钱,他就只给工人20%左右,剩下就拖着。实际上我给他的一半工钱,他就够给工人全额的,可包工头不会这样做。”

张德平所在的工地,当初几次因为拖欠工钱导致工人罢工和上街,其中少不了各个包工头的使劲鼓动。“他们是要把工人牵住,再用工人闹事把我要挟住,出事了我就得拿钱,包工头也是先拿够自己的再给其他人工钱,实际上是这么回事。”张德平当初从工地离场,和几次工人因欠薪闹事有很大关系。

千万富翁变负翁,3元车费拿不出

目前居无定所的张德平主要任务是讨债,再就是筹新债还旧债。当初认识张德平的人,想象不出他现在的窘迫。去年困难时,他甚至连3元车费都掏不出来。

2011年,张德平之所以可以依靠一份授权书和缴管理费换到的建筑资质中标数亿元工程,和该市房地产经营公司的主管官员有很大关系。在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张德平一直回避中标前期筹备的细节,以及和官员的私人关系。不过,一直在接济和支持他的一位朋友说:“他俩关系好呀,以前那是极好。”但对于现如今深陷麻烦的张德平,他判断说:“他是被骗了,被做好了圈套骗进去了,太惨了。”

自己垫付了数千万元工程款后被迫离场,让张德平只得找当初相熟的该市房地产经营公司主管领导要钱。因为当初的挂靠关系,张德平讨债还需要得到国资大公司的诸多证明材料。“事情难办,都在推,一会儿这个不在,一会儿那个不在,材料都凑不齐。”去年初,他偶然得知自己要去讨债的那位房地产经营公司主管领导已经悄然调职到自己曾挂靠的这家国资大公司。“调过来还是高层领导,你说我让他开证明材料去跟他自己要钱,这个事情怎么办?”张德平屡次碰壁后,开始在网络上实名举报这位被调动的负责人。

去年11月,这位被公开举报的负责人被所在省的纪委通报,称其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目前调查尚未被移交到司法程序,张德平也不知道这个债如何讨下去。

早前淘汰在家里的几部按键手机,现在都被张德平塞进新卡使用。采访中,他留给记者多个电话,并在每个手机上都存了华商报记者的手机号。“不认识的号码我都不接。”张德平说,他甚至给记者留了朋友的备用电话号码,因为他有时会关闭所有手机。

2014年12月末,张德平突然被警方网上通缉,朋友说是涉嫌诈骗。“被警察抓住后,没几天又放了,网上通缉也撤了。”

“进入门槛就是资金和关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每到年关都是债主们为煎熬的时段。在建筑领域,建筑商和包工头很少有不为资金发愁的,一旦无法按时兑现农民工工资,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和社会影响极易失控。而再要收拾这些糟糕局面,所要花费的财力和动用的社会关系甚至是原本拖欠薪水总额的数倍。

作为一个能源新兴城市的知名商人,许军近正在整合自己的几个产业,早些年他依靠土地投资和流转收获颇丰。对房地产业眼红而又缺乏运作经验,许军觉得,建筑材料肯定会成为热销品。“候听老师说过,淘金的人不一定都赚钱,但卖水的人肯定赚钱了,我觉着做建材就是卖水。”

“五六年前生意好做,成天都是要货的电话,有的时候还要加价。”做了一年建材之后,许军成了当地建筑行业的副会长,并顺势成立了建筑公司,大举进入商品楼建设。“门槛就是资金和关系,说白了只要资金储备够、有关系,就能行。”市场的确如许军预料,忙的时候,他有四五个工地同时开工。

“能拿到大工程的,几乎都是说好的,只是看你和谁说好的罢了。”许军说自己往往是一方面垫资施工,一方面给帮忙揽到工程的关键合作方付大额分红的款项。“你听懂没,这两部分钱是一开始就付的,工程开工前,给人家的钱就要到位。”

前年,当地一位主要官员的突然调职曾让许军惊慌不已,因为所谓调职在坊间被传说成调查。“当时我有工程牵扯到他,没有大事,可就怕说不清楚。”许军忐忑不安地催促着工期,可在交工之前终于传来那位官员落马的消息。许军出言谨慎,只是称那个相关的工程后是从开发商那里拿到了全部工程款。“能拿到钱费了很多劲,后总体算下来是亏的。”因为结算工程款需要重新结交关系,许军的一些必需支出让他得到全额工程款之后还是亏的。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

市场低迷和高压反腐,灰色建筑商生态已逆转

曾经受用的灰色角色让许军后怕不已,随后的一年,他在当地只承揽了一处工程,并将投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城市,如今他投资多的行业是连锁便利店。

“手里的那个工程估计做不完了,春节前我会结算完所有工人的工资。明年或许就放在那里先不干了,除非开发商给钱,烂尾就烂尾了,越垫亏得越多。”许军计划,春节后关掉当初的那家建材行,彻底退场。

许军分析说,随着市场低迷和高压反腐,曾经的灰色建筑商生态已经发生逆转。一个能影响建筑行业的地域腐败官员的倒下,是众多多米诺骨牌倾倒的开始。这其中,不堪的就是灰色建筑商,不但无法收回巨额工程垫款,甚至还会因权钱交易而被追责,终深陷囹圄。然而在灰色建筑商背后,不但有被欠款的材料供应商,更有成百上千无法得到工钱的工人。

近,许军接到多个建筑商朋友的求助电话,所求都是民间资金拆借。“还剩几天就过年了,工钱不发谁能把年过好?”许军说,前些年建筑商垫资都是惯例,但现在还在垫资的就是缺乏判断。

“打工赚钱,怎么还会活儿干了拿不到钱?就是建筑商资质和资金不够,再说,就是甲方没有按照正式合同履行义务,还是实力和资金不够。这些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到底是谁让他们进场的?你问我欠薪这个事情能否彻底解决,只要坚持反腐,把权力寻租的手拉出去,恢复建筑市场的正常经营秩序,就能解决,否则都是空手套白狼,出现问题包括欠薪那是注定的。”许军说。

2015年1月30日,张德平的朋友和华商报记者联系上,他说张德平还在讨债。“他现在外债至少3000多万元,前一阵子,有人说给他600万这事情就算了,老张肯定是不同意的,还债都不够。”这位朋友说,现在都不去想利润了,只想着把钱要到能够还账,随后平淡生活也就够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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